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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華民國是繞不過去的

2015-07-05 02:58:36 聯合報 黃年本文作者黃年為聯合晚報發行人

「兩岸和平論壇」由台灣方面的「二十一世紀基金會」與大陸方面的「全國台灣研究會」共同主辦,甚受兩岸重視。第二屆大會原訂在六月二十七日於青島舉行,正當籌備及邀約工作大致就緒之際,突然宣布延期。

黃年原應邀以個人身分與會,在論文截稿日前夕被通知會議流會。本文是黃年為此會所準備之口頭報告,主旨在探討兩岸和平發展合情合理之路徑。

本文定稿在六月二日,未及此後之情勢發展。(編按)

首先我要說明,我是以個人身分參加這次會議,我在會中的發言與我的報社無關。大會把我的書面報告(編按,已刊六月二十八、二十九日聯合報)已經分送給大家了,敬請大家指教。

在書面報告裡面,我想談的一個問題,就是中華民國的定位問題。我的感覺是,無論從「心靈契合」來說,或從「制度框架」來說,中華民國都是繞不過去的。

我先提兩句話。第一句,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序文說:「為因應國家統一前之需要……增修本憲法條文如左……。」第二句話,中共十八大政治報告說:「探討國家尚未統一特殊情況下兩岸的政治關係,作出合情合理的安排。」

這兩句話都是指出,兩岸有一個「國家尚未統一的特殊情況下的政治關係」,必須要大家來面對,也就是不能空論「統一」。

我覺得,這一條「尚未統一」的道路,也就是我們現在正在走的「和平發展」的道路。「和平發展」把兩岸關係從「統一論」帶到了「連結論」,也把兩岸關係從「目的論」,帶到了「過程論」。

我們也許必須想像,這個「尚未統一/和平發展」的過程,應當是一個很長的過程,要有很大的耐心去累積「心靈契合」,和營造「制度框架」,正如習近平主席說的「我們有耐心等待」,所以我們必須有一個架構來處理所謂的「尚未統一的兩岸關係」。

在這個「和平發展」的過程中,也就是在這個「尚未統一」的過程中,無論從「心靈契合」來說,或是從「制度框架」來說,都至少必須做到兩件事(我說至少)。第一,要支撐台灣人民的中國認同於不墜。第二,不能讓中華民國的內涵被淘空。

這就是我說的杯子理論:台灣是水,中華民國是杯;杯在水在,杯破水覆。這也就是我在書面報告中所說的:從「制度框架」看,中華民國有「物理作用」;從「心靈契合」看,中華民國有「化學作用」。

大家知道,台灣有主張台獨的,也有反對台獨的。主張台獨的人已經靠向中華民國,雖然是借殼上市,但主張「中華民國是底線」。而反對台獨的,其中大多數人心裡想的第一件事,不是要統一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下,他們心裡想的第一件事,是如何能維護一個自一九一二年創立的真正的中華民國。所以,不能把中華民國看成台獨,連台獨都要撐住中華民國;更不能把中華民國看成像台獨一樣都是要消滅的對象。所以我說,中華民國是繞不過去的

我的淺見是:能不能在「杯子理論」上面,建立一個「大屋頂中國」。

第一:不要空論「統一」,要先面對並處理「尚未統一的兩岸關係」。

第二:如果要統一,也要想像能不能有一種「維持中華民國的統一」,這才可能是「和平統一」;而不是「消滅中華民國的統一」,那就不可能是「和平統一」。

有些人認為,二○一六年的局勢也許有變,就覺得現在做什麼改善兩岸關係的事情都沒有意義了,都沒有用了。但也許正因為過去做得不夠好,不能穩定兩岸大氣候,才使得局部的小氣候打亂了大氣候。小氣候變成今天這個樣子,我們必須承認,根本的原因是大氣候沒做好,大氣候出了問題。

我覺得,局勢愈緊縮,但大家的思考卻應該愈要提高、愈要放遠、愈要放大。大氣候的根本問題是在「一個中國」的定義問題,如果能從「大屋頂中國」的方向,建立一個聚同化異的「一個中國」,大氣候就能穩定,小氣候也就難成氣候了。

有些朋友問我,「大屋頂中國」怎麼能做到?我的想法是,我們不妨想一想「歐盟模式」是怎麼做到的?歐洲二十幾個許多是異文異種的國家,許多是幾千年幾百年世仇的國家,但今天有了歐盟模式。我們同文同種,我們難道要把一九四九年的內戰永遠打下去?

怎麼做到「大屋頂中國」呢?我認為,只要把「大屋頂中國」看成「一中原則」、看成「一中框架」,看成「一個中國」就行了。我想反問:難道「大屋頂中國」不是「一中原則」、「一中框架」,不是「一個中國」嗎?否則,怎麼說「雖然尚未統一,仍是一個中國」?

我覺得,一個政治工程,或一個社會工程,有兩種工法,也就是有兩種施工的方法。一種可稱為仙女棒法,就是吹一口氣,整套「大屋頂中國」就出現了。另一種可稱作堆積木法,一塊一塊零組件往上壘,慢慢壘出「大屋頂中國」的整個模樣。當然,仙女棒和堆積木也是一種往覆來回相輔相成的過程,也就是心裡有仙女棒,手下在堆積木。

我想舉兩個堆積木的例子,主要是想解放我自己的思想。

第一個例子:金門夏張會剛剛舉行不久,兩岸的陸委會和國台辦首長互稱官銜,被認為有相互承認治權的味道。我覺得,如果是這個味道,也不必說破,讓這個味道慢慢醞釀,慢慢發酵,積木慢慢堆,這是好事。

接下來,能不能慢慢延伸放大到兩岸政府的其他部門?我覺得,暫時除了外交部和國防部,其他部門都可以互稱官銜。已經簽了ECFA,商務部長、經濟部長為什麼不互稱官銜?其他文化部、教育部、交通部、內政部等等,都是,為什麼不能?

我認為,兩岸的兩岸事務首長互稱官銜,是近年來相當精彩的創造和發明,對「心靈契合」和「制度框架」都很有用。這個積木應當再繼續往上壘上去。能不能在二○一六以前,至少再增加一個互稱官銜的例子?

第二個例子,我想談奧會模式。二○○八年,兩岸曾經想過北京奧運聖火是不是可以到台灣繞一圈,但後來沒做成。原因之一,據說是大陸有人主張,聖火經過之處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都要迴避,當然台灣方面不能接受,事情也就吹了。

這是七年前的事。現在台灣到了十月到一月之間,滿街的陸客在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之間穿進穿出。我們現在想想七年前這個國旗迴避的主張,會不會覺得當初的想法是不是有點想不開?如果聖火過境不准中華民國國旗出現,難道要台灣國的國旗和民進黨十字台灣旗來夾道歡迎?

國旗的事常常惹得兩邊不愉快,張懸的國旗事件就是一個風波。其實,在過去,即使在台灣的運動場看台上也很少看到國旗。前幾年幾場國際棒球賽在台灣舉行,看台上突然出現許多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,都是年輕人在拚命揮舞。這對台灣的藍綠融合很有意義,對兩岸關係也很有意義。因為,台灣多一點「中華民國」,台灣也會多一點「中國」。

北京否定青天白日滿地紅旗,和台獨否定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一樣,都是要淘空中華民國。但是,如果台灣青年連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都不能成為認同標誌,更如何叫他們有什麼「大中國」意識?還奢談什麼「心靈契合」?於是,二○○九年的高雄世運和台北聽障奧運會,兩岸達成了觀眾可以自由持旗的默契。國旗的爭議很不實際,也很傷感情,禁止國旗是違反心靈契合的,有沒有辦法在思想觀念上和實際作法上,找到一條路來化解這個尷尬?

我在這裡提一個看法,請大家指教。奧會模式是建立在會員制的說法上。大家都是會員,有會員的名稱、會員旗、會員歌。其他的國家都以國名為會員名稱,國旗為會員旗,國歌為會員歌。只有中華民國不一樣,會員名稱是中華台北,會員旗是梅花旗,會員歌不是國歌。

如果兩岸能夠達成一個理解,也許可以從促成中華台北向國際奧會申請更改會員旗開始做起,把會員旗由梅花旗改為青天白日滿地紅旗;在奧會規章上,這只是換了會員旗,而不涉及其他政治上的解釋。至於中華台北的會員名稱及會員歌,都暫時不處理,先邁出第一步。而兩岸也由各自的奧委會來認定,這只是一個會員旗層次的事件,不涉及政治解釋。當然,不論會旗改不改,在觀眾席上持青天白日滿地紅旗,或非奧會場合出現青天白日滿地紅旗,都不得干涉。這樣一來,旗子的問題就不會三不五時鬧出一場風波。

北京應當樂見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成為台灣人民的共同認同,因為這面旗子也是兩岸之間的重要連結點。不要「淘空」中華民國,要「補實」中華民國。畢竟,台獨如果甩不掉這面國旗,至少不能說完成了所謂的「法理台獨」。

這些堆積木的動作,不必急著去說破它的道理,也不要牽扯太多其他的道理,讓這些動作漸漸地提升放大兩岸的思想,促進兩岸的感情,對於兩岸的「心靈契合」和「制度框架」一定會有很大的作用。

最後,我要說,我們今天在這裡夸夸而談,可以說都是書生清議。我們需要一位像鄧小平和蔣經國那樣的領袖。我們大家心裡都明白,如果不是鄧小平和蔣經國,今天的我們都一定不是今天的我們。我們今天不但要一位像鄧小平和蔣經國的領袖,更要一位超越鄧小平和蔣經國的領袖。如果有一位今天的鄧小平和蔣經國,站出來對兩岸願景說一句合情合理的話,兩岸的民意和輿論都會變得合情合理,我們大家的口徑也會比較一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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